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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草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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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乡村,伴随着寒风一起赶来的,是那一座座金色的草棚。

某一天,当村子里接连不断地传来各种农具的噪声时,就是人们开始搭草棚了。此时,村里人个个忙得不可开交。有人忙着搭木架,有人忙着堆稻草,就连那些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孩也不闲着,围着草棚四周转来转去地帮忙提醒:“这边歪了”“那边快倒了”……不多一会,一个个结实漂亮的草棚便立了起来。再过两三天,整个村子就全都金灿灿的了。

草棚是人们专门为耕牛储备的口粮,也是耕牛的庇护所。冬天肇始,寒风像冰冷的刷子呼啸着刷过几遍后,田野便渐渐失去了绿意,没有草料的耕牛只能靠着稻草度过漫漫寒冬,甚至还要熬过来年“青黄不接”的早春时节。所以堆草棚时人们都格外用心,每堆到一定的高度时都要认真地观其形,度其势,时不时还要爬上去用脚踩几下,确保不松动,不漏雨。如果有哪家一时搭粗心了,草棚出现腐烂坍塌的现象,路过的村里人看见后往往都会自言自语问一句:“谁家的草棚啊,牛又要挨饿了。”言语中无不透着对牛的怜惜。

在村民们眼中,草棚就是牛的命根子,草棚倒了,牛自然也要跟着遭殃。因而人们在搭草棚时除了用心对待之外,还赋予了草棚一些神话色彩,比如做糕饼或者煮糯米饭祭拜,把希望寄托在几碗粮食上。这看起来似乎很荒唐,但细想也没什么,人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总是要有精神寄托的。农民那么辛苦,精神有了去处往往能使他们更好地生活下去。我家每年搭草棚时,母亲同样也会煮上一锅糯米饭,满满地盛在三个碗里拿去祭拜。糯米是那时我们不常见的主食,我最喜欢吃母亲用来拜过草棚的糯米饭了,又甜又韧的,吃一碗差不多可顶一天呢。有次吃饱后我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一定要用糯米饭来拜草棚?”母亲听了十分肯定地回答我:“用糯米饭拜了草棚就不会倒了。”

糯米是米中之王,黏性确实很强,母亲用糯米饭来祭拜自己费尽心血搭建的草棚,不知是出于她的自我意识还是像其他村民们一样出于某种信仰?但不管答案如何,在这片并不富裕的土地上,他们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这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却创造出了更多的像草棚一样的“杰作”。

我家的草棚和大多数村里人的一样搭在村子西边,周围有茂密的灌木丛,丛林边有一条小河。每当夕阳向小河沉下,就是我和草棚亲密接触的时间了。此时,家家户户都要挑水去喂牛,我也挑着一对差不多和我一样高的水桶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向草棚走去。其实从家里到草棚的距离并不远,但寒风凛冽,怕冷的我总是紧紧抓住两个水桶快速地走着。很多时候,甚至只看见草棚尖尖的“冒顶”我就开始飞一般地冲过去了。以致牛每次看见了都以为我是来和它争地盘的,总是默默地站起来把它那个温暖的位置让给我。其实牛是不屑与我争的,它为什么要争呢?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它,它有无尽的自由,任何一个走进来的人都不可能影响得了它在这个季节里拥有的安然和自足感。看着牛那沉稳如王者般的气度,我忽然觉得,草棚之于牛,不止是一座房子,它更像一个人类为它们建造的自由王国。

为了能让牛更好地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人们不敢再用草棚上的稻草来铺房盖屋和烧锅做饭了,整个冬天,草棚那样静静地伫立在村边为牛遮风挡雨,无怨无悔地甘当牛的腹中之物。牛越长越肥壮,草棚越来越低矮。再待到春天正式来临时,草棚就只剩下一副仅有几根七零八散的“木骨骼”了。

草棚养肥了一头头牛,也养活了一代代人。它们在农人心中是神圣的,万物不可替代。尽管它们的出现很短暂,我们无法一直遇见,也无法像乡土画家莫奈那样仅凭一杆画笔便可将它们留下,陪伴一生。但我曾身在其中,我的心中早已搭着一个坚不可摧的草棚。它金色的光芒让我感到安全,身心仿佛被一种古老的东西所庇护着,年年月月,亘古如斯,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作者为北海人,教师,广西作协会员。)

编辑:潘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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